姚金宝就说：“你不识字，有人念给你听，白纸红印的在这儿，除非这不是你的手印，你摁了，就得遵守。”
孩子里有促狭的：“三眼儿爹，你要是真不知道，我现在还能念给你听，实在不行，你家三眼儿也上三年级了，他也能念一半呢！”
三眼儿爹瞪了一眼，但也没认出来是哪个孩子嚷的。
姚金宝也觉得这样很好：“你要是非说不知道，那我就现在念一遍，不过，以防还有人不知道，我干脆把村里人全都叫过来，当着大家的面一起念，也叫大家以后别再因为‘不知道’，误犯了规矩，你觉得咋样？”
这点儿小事还要叫全村？
三眼儿爹一时有些无语：“算了算了，我记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忘了，就犯了一回，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吧？”
“那可不行，犯了一回也是犯。”
陈乔玉说道：“不然以后谁都说是忘了、弄错了，那这保证书还有什么用？”
“就是！”
“乔玉姐说得对！”
孩子们又嚷嚷起来，三眼儿爹被吵得实在受不了，十分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我错了行了吧？保证书上咋说的？还东西是吧，我还给你不就是了！”
“不过，东西我卖了，钱我花了，买了肉了！等我攒够了再还你！”
三眼儿爹上下嘴皮子一碰，还是耍赖。
姚金宝幽幽道：“不止，还要双倍还利润。”
眼见三眼儿爹又要推诿，姚金宝直接道：“不过我也理解你现在没钱，还不出来。”
三眼儿爹得意地笑了笑：“还是金宝队长好啊，为咱们老百姓考虑。”
姚金宝笑眯眯的：“你先别急着夸我，是这样的，咱们大队不是有工分簿么，我直接在工分簿上扣就行，免得你还要等发了粮食之后再去卖粮还钱，我直接把你的工分挪给乔玉就是。”
“啊？”三眼儿爹傻眼了。
孩子们却欢欣起来：“对对对！金宝队长干得好！”
“就是就是！不用你还钱了，用工分就行！”
村里人都知道陈乔玉现在下地少了，还得专门找人补工分。
三眼儿爹的工分挪给陈乔玉，正好！
姚金宝看三眼儿爹又气又急，依旧笑眯眯：“不想挪工分？那就还钱吧，听说你一共批了三袋是吧，本钱一块五，利润七毛五，双倍也是一块五……三块钱，现在能给不？”
那当然是不能的。
钱早买了肉买了豆腐了。
三眼儿爹憋得说不出话来，毕竟姚金宝是大队长呢，平时还好，沾亲带故的，偶尔也能开开玩笑。
但真拿工分出来说事儿，性质就不一样了。
三眼儿爹心里还是有些怵的，心里虽气，嘴上却也只能认了：“工分就工分！”
大队会计就在现场呢，当即把工分簿找出来，叫三眼儿爹和陈乔玉签了字。
一直到这会儿，三眼儿爹虽然不忿，但也觉得不算什么。
大不了就是工分嘛。
谁也没留意到那个半年内不得再与乔玉合作，不能从她手里批发、承包、供销任何物品的条例。
毕竟大家都觉得卖冰棍和糖豆这边的生意，顶多也就做到九月开学了。
到时候天气冷了，孩子们也要上学了，也做不成了，连糖豆都没啥时间卖了。
工分一转完，三眼儿爹就要走——大队部这边吵吵闹闹的，早就聚集了不少村民过来看热闹。
他刚才被迫认错，也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围观群众的嘲讽压力。
随着陈乔玉落笔签字，看到自己白得的工分喜笑颜开，旁边的孩子们也爆发出一阵欢呼。
“噢噢噢！我们胜利了！”
“我们打赢坏蛋了！”
“哈哈哈，我们赢啦！我们赢啦！”
三眼儿爹听到这话，转身离去的脚步又更快了一些。
三眼儿一个人杵在原地，不想跟他爹走，但也觉得这里好像不是他能留下来地方。
小孩儿的情绪都在脸上，又委屈又无助。
好在陈乔玉很快就注意到了，她叫芳丫他们过来，跟芳丫他们说：“三眼儿这次是主动向我们汇报、道歉的，他是我们这边的人，要不是他作证，我们也没办法胜利，所以我们要谢谢三眼儿。”
孩子是最为纯真，爱恨分明的。
大家都喊起来：“谢谢三眼儿！”
“三眼儿你跟你爹一点儿也不一样！”
“三眼儿你就是我们的探子！帮我们盯着你爹！”
三眼儿这才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嗯！”
孩子们跑远了，姚金宝这才过来，有些无奈地说陈乔玉。
“乔玉啊，你看你，这么忙的时候，这些事儿就别闹到大队部来了。”
姚金宝说：“今天好在三眼儿爹也没啥，老实认了，真要碰上个泼皮的，你咋办？”
陈乔玉看着他：“该咋办咋办。”
“遵守我的规矩，就按我说的来，不遵守规矩，就别来我这儿合作。”
姚金宝十分头疼，他觉得陈乔玉咋就不明白——村里好多家都开始承包了，年底就要见到钱了，有谁会在意陈乔玉这点儿“合作”啊。
这都是跟孩子们闹着玩儿的不是？
但姚金宝这个队长好就好在他不爱管闲事这点。
虽然不是很赞同陈乔玉，但只要她不惹事，姚金宝倒是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叮嘱陈乔玉：“你一贯是个老实厚道的，以后这些事能忍就忍，知道他不好，下回不卖给他就行了，别闹出来，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好看。”
陈乔玉无奈地笑笑，她说不通姚金宝，也不打算费那个口舌了。
反正她今天这一场“热闹”，已经叫大家看明白她的态度了。
她虽然只是个带着弟弟的孤女，但也是一口唾沫一口钉，说话算数的人。
大家都在看热闹，觉得陈乔玉这是老实人犯轴了。
唯有老支书，看了看陈乔玉，想起来英子好几次说乔玉虽然话不多，但不显山不露水的，烧饼摊上要紧的配方都在她手里，就觉得这丫头不简单。
她花这么大力气弄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儿……不像那么简单。
很快，老支书就知道了，这事儿确实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