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遠倒比顧成澤還搶手,只因其未曾娶正房。
一些個貴女,再怎麼瞧着顧成澤兩眼冒星星,也不能捨了身份臉面與人做側室,未曾娶親的元二郎倒是很好。
鄭德勇和幾位副將那邊的桃花,也是多得不像樣。
皇宮內院,八百輩子都不曾這般熱鬧過了,陸凝凝差點誤以爲自己來到了某公園的相親角。
老太妃藉口身子不適沒來。
鎮南太妃李氏倒是來了,也懨懨的,當真是有些年紀了,這麼些人吵得頭疼,只在一旁喝茶喫點心。
“如今那承安王當真是貴不可言,我瞧他打小就是個福氣孩子。”
“顧家這一脈獨獨他身子最好,是個有福之人,聽聞當年出生時,紅光沖天呢。”
“哎喲,那可是大吉之兆!”
“我記得好像是六月,對,是六月十四,我正在徐家喫席,突然間紅霞滿天,沒多久就聞聽承安王府生孩子了。”
李氏正端着茶,聽到六月十四,心口忽地一怔。
不由得便向顧成澤看去,企圖在他臉上找出什麼痕跡。
可此刻顧成澤和陸凝凝正被一堆敬茶的人圍住,李氏依稀只看見了一個背影。
“唉,那承安王爺多大了?”她假做不經意地問。
身邊戶部尚書的夫人笑道:“二十三,康定元年生人。”
李氏心口輕顫,整個人跟捅了火星子似的,嘴裏呢喃道:“真是巧了。”
“您說什麼巧了?”
“沒什麼。”李氏敷衍了個笑臉,在這清冷的天氣裏,手心裏愣是逼出了一層潮汗。
她提了口氣,起身剝開人羣,只做去瞧陸凝凝,每走一步,心就跟被人死死捏住一樣。
越靠近,便越發覺得喘不過氣來。
越發遏制不住的,提心吊膽了起來。
心口着了火一樣亂跳,胃裏卻跟吃了冰一樣冷,五臟六腑七上八下移位了一般。
妝點得宜的臉上,幾乎失了神,若不是身後有丫鬟婆子纏着,她簡直橫衝直撞進去。
“太妃,皇后娘娘請您過去呢?”一個小宮女走到近前,對着李氏福了福。
李氏現下哪有心思管她,伸長了脖子想往顧成澤的方向看。
身邊的丫鬟婆子見她這般失禮,忙攙着她調轉了方向,“太妃還是先去見皇后娘娘吧,旁的事都不打緊。”
皇后能有什麼正事,無非是一些閒話,找幾位貴婦人,一起相看兒郎。
李氏厭煩得緊,在皇宮裏,卻也不得,端着麪皮,聽着她們吹噓胡扯。
眼下卻更瞧不清顧成澤長什麼樣了,她到底是六十的人了,無論外表保養得怎麼好,人老了,眼睛也花了,不頂事了。
挑來挑去,那話題總是避不過,此次平亂的大功臣顧成澤的。
“倒是可惜,承安王爺成婚了,不然看聖上如今對他這般愛重,怎麼着不賜婚個公主。”
皇后拿帕子按了按臉上的香粉,輕笑,“國公夫人玩笑了,聖上哪裏是今日纔對承安王爺看重的呢。成澤那孩子,每每入宮,本宮瞧着,聖上待他便個親生的幾個皇子一般無二。”
御膳房精心製作的梅花圖案的糕餅,在她手裏碎成一堆渣滓。
“要說起來,那老承安王爺在聖上面前,也並不十分得臉,怎麼偏偏聖上這般看重顧成澤呢?”
皇后端坐着餘光有意無意地掃過,一臉癡相的鎮南太妃。
“許是投緣吧。”
皇后笑得端莊,又道:“我到盼着幾位公主,以後成了婚,能跟承安王和王妃似的,夫妻恩愛和睦。秋檀,你去把承安王和王妃請來,也叫咱們跟平亂功臣說說話。”
身邊的宮女應聲而去,李氏的心又繃了起來。
待等顧成澤帶着陸凝凝走到切近,跪拜行禮,她才真正瞧清楚了他的樣子。
一雙劍眉,濃而銳利,底下生的一雙桃花眼,好似幾分風流,眼神卻明明如月,沖淡了那雙眉眼,帶來浮躁,反倒如玉石落清潭,越發潤而明晰起來。
李氏見過老承安王顧長鴻,也跟老太妃相熟,知道他們夫婦二人的長相。
顧成澤自然不跟他二人相像。
外人瞧着他好像誰也不像,李氏卻沒來由紅了眼眶。
那雙眼睛,眼尾往外拉成一條線,那形狀,便跟她年少時,像個七八分。
只是女子眼睛總是更柔婉,又何況她如今已年老,眼皮鬆弛的不像樣子,旁人才瞧不出什麼來。
藏在心底裏二十三年的東西,突然間破土而出,轉瞬便石破天驚地炸開,直把她砸了個暈頭轉向。
形成極大的衝擊力,簡直讓她撐不住,幾乎要軟在椅子上。
兒子!她丟了二十三年的兒子!
沒想到,竟是他!
李氏雙眼盈淚,淚珠灑在紅漆桌椅上,砸出兩朵水花。
顧成澤正被其他幾位貴婦人拉着說話,這些婦人們,哪有不愛看英雄氣概十足的年輕男子的。
陸凝凝陪着笑,想起那日裏關於顧成澤生母的胡思亂想,不由自主地往鎮南太妃那邊瞧了一眼。
正瞧見鎮南太妃垂目落淚,一個大寫的“握草”直接橫上了心頭。
她……她這般哀哀切切地看着顧成澤哭是幾個意思,難不成,難不成,還真是顧成澤的親生母親?
陸凝凝心頭一萬隻羊駝呼嘯而過,簡直要把她的腦子刮地跟着四處亂飛。
偏偏這時候,穿着鳳袍的皇后娘娘,也察覺到了,當着衆位官眷的面直接開問。
“呦,好端端的,鎮南太妃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瞧着這般傷心?”
衆人聞言,齊刷刷向鎮南太妃李氏看來。
李氏本就笨嘴拙舌,不善言辭,此刻正爲着找着兒子傷心得厲害,哭得嗓子眼哽住,更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了,眼裏不斷滾落的淚珠子,把臉上的脂粉都弄花了。
官眷們不明就裏,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太妃怎麼瞧着成澤這孩子哭啊?”皇后關切着問,心底裏狂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