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情人崖下的海水裏。
秦謝衣記得他抓住了小姑娘的手，然而下一瞬，手裏就空了，冰涼的海水涌進來，沖掉了她最後一點溫度。
他在海里撲騰着找了許久，然而元阮的確是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他從情人崖離開，見到了瘋瘋癲癲跑過來要抱他的喬娜，在自己推開她之後，對方卻開始一邊哭一邊笑，罵他沒良心。
秦謝衣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留下一地腥鹹的水痕。
回國後，他也很鎮定，外界鋪天蓋地是他謀殺妻子的傳聞和報道，秦謝衣不動如山，卻不肯再回到東野秋宮去。
他在公司的小隔間住下，閉上眼睛不到兩個小時就會驚醒，常年深沉漆黑的眼眸裏滿是來不及掩藏的瘋狂和驚惶。
只有那個時候，他纔會把自己從和平的假象裏抽出來，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是你沒有保護好她。
秦典判了緩刑，秦母親自把他接出來，花錢送出國。那天秦謝衣也去送了，帶着帽子穿着風衣，隔着老遠看着機場裏告別的母子。
機場很吵。
秦典的聲音卻能穿透那些人聲，直接灌進他的耳朵裏。
“媽，你告訴哥，我沒想這樣……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會這樣。
秦謝衣把帽沿下拉，蓋住了自己一雙通紅的眼。
他最後一次見到喬娜是在精神病院，對方一見到他就撲了過來，神情激動語無倫次，“你愛的是我對不對？元阮那個小賤人，她敢賣你，你怎麼可能愛她呢？”
元阮賣他的事情只有一次。
但那都是上輩子了。上輩子的元阮，私生活混亂，揣了個不是他的孩子威脅他，親手給他做了一頓帶毒的晚飯，親自把注滿毒丨品的蝦仁夾到他碗裏，笑眯眯的喊：“謝衣，你最愛的蝦仁~”
難怪喬娜會忽然變成這樣，她也重生了吧。
但這都不重要了。
秦謝衣垂眸，看向自己交疊的手指：“你的報告是假的。”
“你沒病。”秦謝衣說，“是我送你進去的。”
說完，他不理會隔着玻璃牆的喬娜有多瘋狂，走出了醫院。
外面正在下雨，他站在房檐下，點燃了一根香菸，看着嫋嫋白煙穿進雨裏，被雨水打得支離破碎。
這都不重要了。
上輩子的元阮和這輩子的元阮不是一個人。就像，他腦子裏所存在的所謂上輩子的記憶，也不過是有人強硬塞進來的而已。
*
秦謝衣醒來時還沒能從那種空蕩蕩的情緒裏抽身，直到被付一法叫去了頂層的醫務室。
“我可能戀愛了。”秦謝衣第一次把煙放進嘴裏。他深深吸了一口，接着被這股辛辣強烈的味道衝得開始咳嗽不停，原本就蒼白的臉變得更加慘白，毫無血色。
“和誰？你不是在項目裏嗎？”
“NPC。”
付一法震驚了，啪一聲把保溫杯打翻，手忙腳亂的收拾：“你是不是有病？”
秦謝衣摁滅了菸頭，垂下眼眸，聲音很輕，好似說給自己聽：“有吧。”
付一法沒聽清，對他抱拳送人：“得，我有病我有病。”
秦謝衣理了理衣領往外走，卻見到一張熟悉的臉驀地出現在門口。
對方見到他的一瞬間就瞪圓了眼睛，站住不動了。
秦謝衣斂眉，不動聲色走遠，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他聽到身後祕書對小姑娘介紹：“那是秦總。”
做夢嗎？
秦謝衣把手拿出來，因爲過於捏緊，整張手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
不是做夢。
那就是……有人做了手腳。
他坐回辦公桌前，頹廢了快兩天的精神頭一次這麼清醒。
還不到時候。
他這樣說，然後拿起了一旁堆積成一團的文件和報表。
還，不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