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月枚虽还是笑着，但笑意已淡漠了一些，想起唐秋霞给林景天出的馊主意，眼里都是戾气。
轮椅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马月枚眼睛从林白身上挪到林念恩身上，眸间一黯，心里叹了口气。
唐秋霞已经毁了一个孩子了，不能再纵容她再祸害她马月枚自己的女儿。
“大妈妈。”林念恩清脆的声音染着微微讨好：“甜柚我剥好了，这样吃更方便。”
说完递过来的一个玻璃碟子，碟间堆着的红柚鲜嫩多汁，一看就是被精心挑选的。
“谢谢念恩。”马月枚伸手接过来，想起早上医生巡诊时多提醒的那几句：“你的腿要定时敷药，医嘱也要时刻遵守，定好的针灸时间不要忘记，中医治疗虽然慢但效果好，不要嫌弃麻烦，你妈如果没空就和姐姐打招呼，让她陪你来医院。”
马月枚仔细叮嘱，如果不知道的，以为林念恩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大妈妈，我知道了。”
林念恩腼腆答道，乖巧地不像话，竟然比在她亲妈唐秋霞面前还要乖顺。
林白轻抿了一下嘴唇，这又是她这么多年不理解的又一个问题。
“好啦，中午了，疗养院的饭菜你每次来都说吃不惯。”马月枚伸手挽了下鬓间不存在的碎发，和缓说道：“白白，你带妹妹去吃点好吃的，不用留下来陪我吃饭了。”
马月枚一向精致，身体好了之后，每天起床都化妆，以前的头发也保养了回来，冷艳地像高原空谷独自绽放的一朵幽莲。
她的样子，京城的贵妇恐怕都没几个可以比得上。
一旁的林念恩看呆了。
“好，我们都听你的。”林白松开马月枚，轻松走到一旁拿自己的提包。
“大妈妈，那我和姐姐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林念恩一步三回头，比林白这个亲生女儿还要眷恋。
林景天因为公司有急事，把司机召了回去，林念恩腿不好，林白力气不够搬不动她，所以打算在附近直接找家餐厅吃饭。
疗养院过两个街口就是一个新开的商业街，林白听姜燕燕提过，她们家在那里开了一家分店，林白打算带林念恩过去尝尝。
店面的装修是时下最流行的小清新风格，很讨现在的年轻人欢心，吃的是粤菜。
林白找了一个带卡座的位置，服务员把多余的椅子挪开，林念恩轻松移动到了空位上。
“看看，喜欢吃什么？”
林白用手机扫了桌面上的点餐二维码，递给林念恩。
“其实，不必太照顾我。”
林念恩嘴上是这样说，但手还是很诚实接了过去。
马月枚和林白说过一嘴，林念恩在忌口，很多辛辣的东西都不能吃，林白记不住，但她知道马月枚让人细心整理了一份给唐秋霞，林念恩肯定知道自己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林念恩照着手机上的餐点，顺手点了几下，抬头把手机递回给林白，笑眯眯说道：“我点好了，姐姐，看你喜欢吃什么。”
林白用手接了，她上下看了一眼，林念恩点了好几个菜都很清淡，唯一一份麻辣小龙虾让她蹙起了眉头。
“医生不是说你不能吃辣的吗，我都知道你居然不知道！”
林白抬头，眼中有长姐的威严：“不许吃！”
“我又不是点给我吃的！”
林念恩鼓起腮帮嘟哝。
林白微愣，想起有段时间姜燕燕和她疯狂迷恋小龙虾，几乎每次回去都是一身小龙虾味。
唐秋霞每回碰见，不敢当面数落她，便在家里背着她和家里的佣人嚼舌根，有一次被突然折回来拿东西的她碰见，当场对着在场所有人发大火。
母亲不在身边，十几岁青春期刚好是她最叛逆也是最脆弱的年纪，任何事在她眼里都是错，她只记得她用手指当面恶狠狠戳着唐秋霞，说，以后只要她在家吃饭，顿顿要吃小龙虾，佣人噤若寒蝉，唐秋霞气得绿都脸了。
第二天她去疗养院看马月枚，马月枚委婉责备，说小龙虾对她长身体的年纪不好，她虽然听进去了，但心里委屈，这么多年过去，竟然再也不碰小龙虾。
林念恩居然还记得！
林白一向澄静的眸间翻滚，漠然回道：“我不吃！”
林念恩笑着的脸就要垮掉。
“跳舞要保持身体，我节食。”
林白解释，林念恩垮下的脸重新绽放笑容。
“那，我要加一份西米露。”林念恩笑嘻嘻得寸进尺。
“不准。”林白故作严肃：“我都没得吃，你也不许吃！”
话是这样说，但最后素手并没有停，直接在西米露下面点了‘√’。
“不要这么小气嘛。”林念恩笑意未停，声音有点撒娇的味道。
林白也不由自主勾起嘴角：“我从小就这么小气，你不是知道吗。”
林念恩噤声，林白确实小气，锱铢必较，她在她手上吃过很多次亏，吃了很多教训。
气氛一时冷寂下来。
幸亏，这家餐厅的上菜速度很快，几乎才小二十分钟，她们点的菜几乎都上齐了。
林念恩夹起一块鱼肉，嘴角勾起笑意：“甜的！”
林白睨了一眼嘴角一直没下来的林念恩，粤氏菜蒸鱼主要吃鱼本身的咸鲜味，又不是杭帮菜，哪里来的甜。
林念恩这段时间对她的讨好明目张胆，在她介绍的医生开始治疗后达到顶峰，连唐秋霞现在对她都面上都有几分真实的客气。
没有揭穿，林白继续吃自己的饭。
心情好自然话就多，林念恩絮絮叨叨一直说个不停，林白看她面前的骨碟，半条鱼几乎都是她吃的。
话这么多，吃的还这么快。
“休息一下，你没听过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会消化不良吗？”
林白实在被吵得食欲减半。
“哦，好的姐姐。”
林念恩倏然闭口，但筷子抵住唇尖，嘴角向两边高高翘起，笑看着林白。
林白她们来的时候刚好是饭市，今天又是周末，硕大的餐厅一下子就挤满人，没排上号的，在门口长长排了好几条队。
大堂的水晶大挂灯，就算白天，也开了暗光，水晶折射的光线像湖光照在崖壁上。
林白的胃口不大，吃了个半饱，就背挨在椅上，手肘支在椅边，下巴搭在上面，看卡座外人来人往的食客。
重叠的人群那头，正对林白，是通向二楼的VIP包间，缓步冒出一双大长腿，随后颀长的身姿，以及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