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停顿片刻，视线在晒场逡巡一圈。
“近一年来，老天爷不下雨，庄稼难种，上一季，我白石村靠挑水灌溉，庄稼勉强收了三成，家家户户紧衣缩食，艰难度日……
如今地已经旱透，挑水灌溉也难解燃眉之急，清之小郎跟我提议造水车，水车可以把河水车到田里进行灌溉，比挑水要快，也轻松，有了水车，不仅能解决眼前的问题，还是惠及后代的大事。
我觉得很好，就同意了。
既然要造水车，有几个事要安排人手去做。第一，做水车要用到木材，需要一些青壮去山里伐木；第二，车水灌溉，要在田间地头开沟渠，以便引水入田，这事，全村人除了老弱病残，其他人都要参与。”
族长深知村民心态，他把征求村民意见，要不要造水车这一步，给省略了。
直接说出具体安排。
“族长，你是说全村人都要去挖渠？那不是要停下手头的活？不浇地了？”
“不浇了，等水车造出来，统一车水。”
“那万一水车造不出来呢，那不是耽误事了吗？”
“族长，水车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从来没听说过。”
“就是，这什么水车，到底能不能行啊？万一不行呢？”
村民议论纷纷，心中存惑。
这些人大多不识字，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祖祖辈辈都是挑水浇地，突然有人说出一个他们没见过的东西，他们能一下接受才奇怪了。
要不是刚分过钱，他们的态度绝对不会这么温和。
“什么东西能把河水抽到田里，十二三岁的小娃儿说的话，你们也信，我看就是胡扯！”
说话的人声音高的有点突兀。
把大家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晁冷也看过去。
又是李二栓。
他的话，说进了一些人的心里。
“族长，别到时水车做不出来，活也耽误了。”有人说道。
但也有人觉得李二栓就是故意反对。
“李二栓我看你就是记仇，刚才分钱，怎么没见你反对？”李铁大声反驳道，“我支持做水车，族叔，我可以去山上伐木。”
“我也信小郎说的，我也可以进山伐木。”李大郎说道。
有李铁和李大郎带头，大部分人也纷纷表示支持。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事他们做不出来。
何况，族长都同意这事了，他们还是信任族长的判断力的。
“族长，做水车要花钱吗？”有人问道。
族长道：“自然是要花钱的，要买桐油，要请木匠，还要管饭，我和小郎算了一下，预计要二三两银子左右……”
李二栓跳了出来，冷笑道，“就说这钱不能白白分给大伙，你看这不是想法子把钱拿回去了？”
族长也停下来，沉默地看着他。
李二栓又继续说道：“我看这事就靠不住，你们谁听说过水车？我去过镇上，镇上也没听过有这东西，你们都听说过吗？”
他周围有几人也道：“是啊，没听说过啊。”
最后，李二栓斩钉截铁地说道：“族长，做水车这事，就别算上我家了，我家还是挑水浇地。”
与他家亲近的那一支，也有几家纷纷附和。
族长的脸黑如锅底。
白石村李姓一族，虽都是同宗同族，但也分远近。
苏娘子家和二婶娘家还有族长这边是同一支。
苏娘子的公公李敬和二婶娘的丈夫李恭，是亲兄弟。
而李敬李恭兄弟俩的父亲，和族长的父亲，又是同一个爷爷。
算起来也比较近。
而李二栓，就远了。
他的曾爷爷是李姓旁支，是前朝时逃灾聚到白石村这里的。
情感上来说，他跟苏娘子这边感情上不够亲，平时走动也不多。
一旦有了冲突，就能看出远近亲疏。
“要是这个水车真的有用，能把地都浇了，出钱就出钱，小郎君发的钱拿出来做水车，就挺好。”曹氏站出来说道。
曹氏也是寡妇，且无儿无女，家里只有一个婆婆。
因家里没有男人，这次她就出来议事。
曹氏家里没有劳力，她和婆婆挑水浇地根本浇不了多少。
要是真有水车这东西，她自然求之不得。
挨到明年就好了。
“我看行。”不少人纷纷同意。
这钱反正是白来的，要是真能做出水车，对子孙后代就是好事。
有不少人都想通了。
“你们几家坚持不参与是吗？”族长黑着脸看着李二栓那边几人。
这些人置他的威信于不顾，着实另他火大。
一个家族如果不能同进退，早晚人心涣散。
“族长，我看既然他们不参与，也不必强求，也就五六家，也影响不了什么。”晁冷道。
族长本想再说点什么。
作为族长，他还是希望全族统一进退，但看了看李二栓不服的表情和眼中隐隐的恨毒，又把话咽了下去。
“你们几家坚持不参与是吗？”族长沉着脸又问了一遍。
得到他们肯定的回答，族长便没再理会他们。
继续和村民说道：“刚才我的话还没讲完，造水车估算下来需二三两银子，但昨天小郎和我说了，为了快些把水车做出来，这钱由他来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