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十月下旬，道旁的景色愈发萧索冷寂。
空气中泛着冰冷的寒意，从成州返回京城的漫长队伍沉默前行，无论边军骑兵还是京营镇威军步卒都换上了御寒的冬衣。
来回数千里的长途跋涉，加上沿途不断的操练和淘汰，镇威军将士的面貌足以用焕然一新来形容。
虽说他们还没有经受战火的考验和磨砺，至少看起来已经有了一支精锐之师的气质。
马车之内，陆沉翻阅着一封字迹娟秀清雅的长信，谭正毕恭毕敬地坐在一旁。
谭正颇为激动地说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老爷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肯定会十分喜悦。”
世事岂能尽如人愿，其实在陆沉领兵短暂的攻占河洛之时，很多人以为景朝会立刻反扑。
叶继堂凛然道：“末将领命！”
乍然听闻这个消息，陆沉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伤感。
庆聿恭缓缓起身走到西边墙边，望着墙上悬挂的地图，目光落在某处。
将近两千骑兵很快便列队完毕，他们在陆沉的率领下即刻启程，朝着东方的永嘉城飞驰而去。
“遵令！”
但他知道天子对面前这位年轻国侯的器重和信任，因此压低声音说道：“陛下近来偶感风寒，所以想早些见到陆侯返京。”
“陛下口谕，着山阳侯立刻率骑兵返京。”
陆沉没有多余啰嗦，快速说道：“叶继堂，你马上聚齐所有骑兵，每人携带五日干粮，随本侯即刻赶赴京城。”
众将听完这番话，不由得渐渐平静下来。
这不是恶意的打压或者闲置。
反倒是靖州这边，燕军已经完成对西线高唐城的包围，与此同时中线和东线都在面临景军的威胁，几支景军骑兵的袭扰让厉冰雪统领的飞羽军几乎没有歇息的时间。
沙州的问题确实很重要，这次如果陆沉没有和沙州各部修复关系，景廉人极有可能趁虚而入，一旦让沈敏和景人勾结起来，景军便可借道沙州，对大齐江南各州造成巨大的威胁。
按照他们的判断，定州大都督李景达徒有虚名，多半会在景军主力手上栽一个大跟头。
一旦出现皇权更替的情况，很难说会对江北边境局势造成怎样的影响。
靖州军有怀安郡公厉天润坐镇指挥，必然可以确保边境万无一失。
只不过在陆沉看来，靖州军的实力不止于此，厉天润应该是在故意示弱，争取将景军和庆聿恭的视线吸引过来。
换做其他大臣这样问，金望纵然不会摆出天子身边人的架势，也很难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天子的身体状况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早在半年前他就对陆沉和秦正说过，因为病痛的加深和长期操劳导致的恶化，他坦言自己的寿数难以长久。
一念及此，陆沉睁开眼看向谭正问道：“王姑娘可有其他交待给你的话？”
“她看得很透彻，只是……”
庆聿恭坐在主位上，面色平静地听着下面的将领唾沫横飞。
谭正行礼告退，他才刚刚走下马车，外面就传来秦子龙急促的声音：“启禀侯爷，前方有宫中天使到来！”
秦子龙翻身上马向后疾驰。
金望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暗中感慨这位年轻国侯行事果然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朝中那些官员的拖沓习性。
否则后继之君如何面对一个二十多岁就手握数十万重兵的权臣？
陆沉又看向刘隐说道：“你率镇威军按照之前的速度返回即可，注意沿路不得肆意扰民，务必严格遵守本侯规定的军纪。”
片刻过后，两位年轻有为的虎将来到跟前。
毕竟在这个时代，娶妻生子的意义非同凡响，尤其是那些汇聚在陆沉身边的势力，陆沉的个人问题在他们看来极其重要。
北燕，河洛城。
谋良虎立刻起身道：“末将在！”
陆沉垂首应下，然后直截了当地问道：“京中出了何事？”
庆聿恭转头看向一人，淡淡道：“谋良虎。”
面对燕军在西线的攻势，以及景军骑兵在其他地方的穿插袭扰，靖州军只能固守城池关隘，仅有的一支骑兵飞羽军虽然实力不弱，但是这支骑兵的兵力并不足以对景军骑兵完成分割包围。
沉吟片刻之后，陆沉对谭正说道：“你回去告诉王姑娘，我这里一切都好，请她不必担心。另外，陛下已经颁下赐婚圣旨，一切顺利的话，明年春天我会亲自去旬阳城接她。”
那时候陆沉、萧望之和厉天润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大齐边军士气正盛，景军如果冒然进逼，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军议结束之后，大堂内显得无比静谧。
良久过后，陆沉将这封长信收起来，微微闭上双眼陷入沉思之中。
陆沉心中一震。
问题在于，庆聿恭未必会上当。
倘若景军主力南下，这自然可以减轻定州都督府的压力。
刘隐大声道：“末将领命！”
正因如此，天子才会逼迫江南世族造反，争取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解决大齐自身的问题。
一片响应之声。
金望策马来到近前，颇为矫健地跃下马，他带来的禁卫和陆沉的亲兵都留在原地止步不前。
从目前的态势来看，或许是因为战线太过漫长的原因，靖州军并未展现出传说中的凶狠和主动，颇有一种捉襟见肘的局促。
至少在李端看来，他这样做是出于保护陆沉的目的。
陆沉明白他这番神态的缘由，其实不光是谭正这些陆家的心腹，北到定州的段作章、裴邃和宋世飞等一众大将，南到京城的诸多权贵高官，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暗暗为陆沉的婚姻大事着急。
只见数十骑从对面奔驰而来，陆沉一眼便认出来者是宫中仅在吕师周之下的内监金望，其他人则是负责保护他的禁卫。
卓园之内，一场关于军略的讨论正在进行。
只要过了贺州进入京畿之地，距离京城就不算远，天子和朝堂诸公对此应该很清楚。
……
对于现在的大齐来说，只要天子还能清醒理事，大局便不会出现动荡。
江北的战局错综复杂，景燕军队在定州和靖州两地同时发起攻势，目前大抵处于前期相持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