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大抵能算作李端的御书房，偶尔他会在此处召见大臣，当然只有少数重臣才具备这个资格。
相较于那些至少年过四旬的重臣，陆沉的年纪很容易遭人妒忌。
走在前方引路的大太监吕师周虽然不会嫉妒陆沉，却也难免生出几分感慨，他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只是宫中一名专司跑腿的小黄门，而陆沉已是可以进入东暖阁和天子共商国事的顶尖武勋。
“臣也想过边疆的安危。在臣看来，这次景朝不会像吞并赵国那样大规模用兵，更大的可能性是小股精锐迂回突袭。”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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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端将紫毫笔放在架上，打趣道：“但是他们不知道你也会拍朕的马屁。”
倘若主将坚持在酷热难当的时候用兵，必然会出现大规模的非战斗减员，甚至有可能导致群体哗变。
他转身望着陆沉，温言道：“洛九九乃是雅隆部头人之女，朕能看出来她对你颇为信任，这是一个很难得的契机。如果能和沙州七部摒弃前嫌，朕便少了一块心病。再者，沙州七部掌握着衡江上游连接北地的通道，朕不能确定景廉人能否看到这一点，但是总得防患于未然。”
站在旁边的二皇子看着侃侃而谈的陆沉，心里不禁生出一抹向往，只是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职责，假如没有意外的话，他将来也只能待在这座恢弘的皇城里。
“过来看看朕的字如何？”
陆沉在说起这些由他谋划并主导的战役时，神情依旧十分平静，并无半点夸耀之色。
他极少这般厚着脸皮，偶尔表露一下自然有着极佳的效果。
二皇子站在旁边静观，自然感觉到这番对答极有深意，然而这是他第一次在东暖阁内旁观天子和重臣的交谈，显然做不到一眼看穿这些人的心思。
陆沉拱手道：“请陛下示下。”
如今北燕河南路、渭南路和京畿地区基本处于景军的掌控之下，仅有江北路和残存的沫阳路部分疆域还能保持一定的自主性。
李端频频颔首，赞道：“爱卿此言，令朕豁然开朗。”
李端继续说道：“朕的第三个考量是，你在京城练兵不说没有效果，但是肯定比不上边疆的淬炼。金吾大营除了陈澜钰麾下的定威军，其他三军还不够格去江北应对景军，但是往西边走一遭问题不大。你可以从金吾大营中甄选出一万余人，带着他们前往沙州历练一番。此行你的任务是尽力和沙州七部交好，最好能订立友好盟约，沙州人素来守信，不会像景人那样出尔反尔。”
李端起身走到西侧的木架旁，望着架上悬挂的天下疆域图，抬手在沙州所在的位置点了点，悠悠道：“沙州虽然人丁不多，但是实力并不弱，朕并不完全相信那个名叫洛九九的女子之言。侯玉虽然可憎，沙州七部亦非绝对清白。朕这些年思之再三，很想解决这个隐患，只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李端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厚。
陆沉在见到二皇子的那一刻便知道天子已经下定决心，储君之争很快便会结束，于是顺势说道：“相王殿下确实很了解臣的性情。”
他微微颔首道：“此言不假，只是冬天不会太远。”
陆沉继续说道：“说到底，景军已经领教过我朝边军的厉害，实力对比已非十五年前那般悬殊。所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景军承受不起第三次大败，那样会动摇景廉人不断向外扩张的根基。从景国皇帝的行事来看，他崇尚积累优势然后一蹴而就，一如他侵吞赵国和伪燕的手段。此人拥有足够的定力，他不会气急败坏地复仇，必然是先以小股精锐袭扰我朝边境，一者试探我朝边军的实力，二者寻找我方防线的破绽。”
天子的考虑很全面，这个任务虽然艰难但是不存在太多的危险。
靖州和定州都督府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因为景军不可能甘心吞下河洛之失的苦果，他们的报复必然会到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陆沉微微颔首。
陆沉微微一笑。
李端返身坐在龙椅上，温言道：“你对北边的局势如何看待？”
定北军骑兵和宁远军步卒已经渐具规模，李承恩和柳江东这两人按照陆沉的指示，一丝不苟地打磨着这两支军队。
陆沉登时放下心来。
陆沉在京中虽然十分忙碌，但他并未放松对北边的关注，如今他有军方、织经司和陆家自行组建的消息渠道，基本能够及时了解北边的情况。
李端虽然没有亲自上过战场，对这些基础的常识并不陌生，毕竟以往他时常会和厉天润书信往来，询问一些关于战事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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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年的战事当中，虽说我朝边军的对手大多是燕军，但是景军并非一直做壁上观。雷泽之战，我军应对景军两万步卒和八千骑兵，最终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让景军在正面战场战无不胜的神话彻底破灭。河洛之战，负责守城的景军确实没有太大的损失，但是他们在河洛城墙的庇护下被我军直接破城，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同样能打击景廉人的嚣张气焰。”
他倒不是刻意小瞧李景达，问题在于统领京军和坐镇边军是两个概念。
天冷可以靠衣物御寒，天热总不能赤膊上阵。
李端笑着摆摆手，话锋一转道：“如今朝中还算稳定，各项变革也在逐步推行，你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操练京军，不过朕还有一件事情希望你去做。”
他只是隐隐觉得陆沉的表情有些凝重，似乎去沙州安抚七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沉吟片刻之后，陆沉冷静地说道：“陛下，现在是八月上旬，天气相对来说还很炎热。”
李端直视着他的双眼，洒然一笑道：“没错。”
王安等重臣在景朝的指使下，从京山张家找来一个五岁的小娃娃继任为帝，依靠朝廷中枢维系着整个官府体系的运转，而景朝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利用这些年打下的基础对各地达成更进一步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