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跟青杨第一次被姚太婆捡回去的时候，就是姐弟俩冒着雪，一脚深一脚浅，准备往山上去的那回。
进山的方向在靠近村口这边，他们当时年纪小，也没想着往村里走，就往山上走了。
现在想来，多亏姚太婆的房子在那儿，不然，两个孩子大雪天往山里去了，后果如何，不敢想象。
陈乔玉用干净的稻草垫着砂锅，一路往姚太婆家小跑着过去。
鱼丸虽然什么时候都好吃，但还是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
陈乔玉捧着砂锅，想让姚太婆吃上刚出锅热乎乎的鱼丸。
一路跑到青砖大瓦房门口，陈乔玉刚想敲门，却看到门居然是开的。
里头还隐约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虽然村里人都知道，一直都有人给姚太婆送东西，姚太婆不用下地也吃喝不愁。
但只有很少人见到过送东西的人开着小汽车，有时候是皮卡车过来，从未跟那些人打过照面。
陈乔玉愣了一下，小心地把砂锅放在门槛的第二阶上，然后轻轻敲门：“姚太婆！我是乔玉，来给你送鱼丸了。”
她想着，要是姚太婆不想她进去，她就说鱼丸放在门口台阶上了。
结果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年轻女人打开了门。
她年纪并不大，但是眉宇之间带着一股英气，眼神锐利，举手抬足之间就可见仪态端正。
陈乔玉脑子里下意识就冒出这人的职业来了。
年轻女人快速地打量了陈乔玉一遍，快到要不是陈乔玉眼尖，甚至都没察觉到这打量之意。
年轻女人冲陈乔玉点头，语气放柔和了一些，问她：“你是陈乔玉同志吗？”
陈乔玉点点头：“是。”
然后又指了指砂锅：“我们家今天在大队部打鱼丸，我给姚太婆送一碗过来。”
年轻女人侧身让开：“你进来吧，老太太在里面。”
陈乔玉重新端起砂锅，跟在年轻女人身后，进了院子。
陈乔玉进了院子之后，才发现院子里竟然还有人——院门旁边就有一个同样站得笔直的男人。
而后绕过前厅，来到天井这边，又看到了里面更多的人。
陈乔玉只来得及听见姚太婆的一句“我年纪大了，你们别来找我就算是叫我老太婆安度晚年了”，别的都没听见。
坐在姚太婆身旁的中年男人神色颇有些无奈，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到陈乔玉进来了，到底也没说话。
陈乔玉有点紧张，不亚于刚去现代时的那种紧张。
她把砂锅放到天井屋檐下姚太婆平日里吃饭的小石桌上，跟姚太婆说：“姚太婆，我们家今天才打的鱼丸，刚出锅的，还热乎着，您尝两口？”
以往这种时候，陈乔玉都会问问姚太婆还想吃什么，然后留下来给姚太婆再做两个简单的小菜，陪着姚太婆吃饭。
不过今天陈乔玉没敢问。
姚太婆似乎也没有叫陈乔玉留下的意思，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年轻女人一直把陈乔玉送到门口，门口的男人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听见里面的动静似的，但是等陈乔玉出了前厅，他却能掐着时间打开门。
陈乔玉出门了，身后的门就迅速关上了。
陈乔玉愣愣地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阵仗。
不过看姚太婆的样子，那些人并不像是坏人，不然姚太婆也不会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
而且，姚太婆跟那些人说话的语气，和对陈乔玉说话的语气差不多……反正就是不怎么好听就是了。
陈乔玉走回家，只看到余小姨在院子里收拾鱼丸。
见陈乔玉回来，余小姨说道：“金二婶他们回去了，我说叫他们留下来吃饭，他们不肯。”
村里人最朴实的感谢之意就是留人吃饭，或者送上一些虽然不珍贵，但是自己亲手劳动出来的成果。
余小姨问陈乔玉：“今天做鱼丸，大家伙儿都帮了不少忙，我说把鱼丸匀一些给他们，他们都不要……”
也不肯留在家里吃饭，余小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乔玉定了定神，将在姚太婆家的所见所闻按下，安慰余小姨：“没事的，大家伙儿愿意帮忙，不用那么客气。”
陈乔玉心里有数，反正她也从来没亏待过这些村民。
余小姨见陈乔玉这么说，也就不再纠结了，只说道：“以前你妈还在的时候我过来，还觉得这姚家村的人不怎么样。”
“现在看看，倒是还挺好的，比小芦沟的人好点儿。”
那时候余小姨来，是来看望余兰香的。
余兰香过得好不好，决定了余小姨对姚家村的印象。
就陈良那么个人，还有他那一家子自私到也就剩下一层面子皮儿的亲戚，能有多好？
也不怪余小姨对姚家村有这种印象。
但余小姨这回来，就觉得姚家村的人和气多了，也愿意帮忙，说话也中听。
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村里如金二婶、辉子妈，甚至一些孩子都知道，她是住在镇上店里的离婚女人。
在村子里行走做事，竟然没有人提这茬事。
这无疑大大地缓解了余小姨的心理压力，让她逐渐开朗起来。
陈乔玉见余小姨敞开心扉，也很高兴。
她挣钱图啥？不就是图这个么。
姨甥二人把鱼丸都拎进厨房，放进碗橱里。
冬天天气冷，这么常温放着就行。
要是不放心，今天晚上用平簸箕装了放在外面，明天早上就成了冻鱼丸，一粒一粒的，也用篮子收起来，可以一直挂在院子里的屋檐下。
余小姨做鱼丸累了一天，晚上就是陈乔玉做饭。
正好今天有鱼丸，陈乔玉就只做了个鱼丸白菜豆腐煲，再炒了一个韭黄鸡蛋，其余的就是昨天的剩菜。
说是剩菜，但是昨天八个菜，就三个人吃，能吃得了多少？大半都还没动过。
陈乔玉的饭做得差不多的时候，青杨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