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娘话不多，但该说的都会说。
“我们那片儿是老胡同了，有单位的人都搬到单位筒子楼去了，少有人在那儿住，现在住的，大多都是租户。”
这年头大家都靠厂子里分房，省城不像镇上和乡里，厂子多，工作机会多。
夫妻两口子要是在一个厂子，双职工的没几年就能分房子。
筒子楼在后世看来是有些逼仄和不合理，隔音也不好，大多还没有独立的厕所，着实不方便。
但是比现在好多都是黄泥砖、土地面，跟门窗狭小空间低矮的老式房屋相比，整齐洁净的筒子楼已经是好去处了。
所以留下来的人也不多。
秦大娘说：“我们这片租的房子，十平米以下的多半是十块钱一个月，十平米往上的，就是十五块钱，有些带个小杂物房的，都能租上二十。”
陈乔玉听得咋舌，看来不管什么时候，有房收租的人都是过得最舒服的。
两间旧屋，一个月租出去都能有几十块钱，这要是过日子，得多舒服啊，都可以不动用工资了。
陈家二姑倒是不觉得奇怪，反而加深了她的印象——城里什么东西都贵，她要是离开了虞家，只怕连住处都负担不起。
陈乔玉听见陈家二姑只言片语的感慨，心里也是有些无奈。
二姑会这么想，确实也是意料之中。
所以她也不好说是为了二姑以后着想，干脆说是为了青楠回来考虑吧，大家都省心。
跟着秦大娘七拐八拐，进了胡同。
胡同里的房子都大同小异，高高低低的红砖院墙，沿着院墙的就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各种木头石头砖头油毡搭建。
好多原本瞧着是路的地方，都被各种搭建给挤满了，只勉强留下人和自行车能通过的路。
但凡是三轮车能通过的，那都得算是大路了。
这要是放在现代，妥妥的消防不合格。
连周姐她们租的那个步行街里面的小巷子都比不上，那个小巷子还能开车进去调头出来呢！
但陈乔玉向来很拎得清，现代和现在的差别，她心里明白，却不会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嫌弃。
秦大娘先带陈乔玉他们回了自己家。
这也算是家里来客了，说什么都要喝口水再说。
秦大娘跟儿子媳妇儿还有孙子孙女一起，租了两间小屋，都是十平米以下的，一个月房租加起来二十块。
儿子媳妇的那间屋，本来就不大，还分了里外两间，里间住着夫妻两个，外间还放了张小沙发，还有书桌，算是客厅，小孩子做作业在这儿。
陈乔玉看到那个沙发应该是个折叠的，展开能变成床的。
估摸着也是为了偶尔有亲戚朋友来借宿准备的。
借宿在亲戚朋友家，在这会儿是很常见的事，家家户户住屋的时候都会考虑。
秦大娘的那间比这间还小点儿，但功能就更多了。
里头垒了个半层，秦大娘说她大孙子就睡在上头这个半层上，每天上下都是靠着旁边的一个木头梯子。
下铺则是住了秦大娘和孙女。
靠着床铺的位置放着箱笼，是老式的，叠在一起，也当个置物台用。
再过来就用旧床单做了帘子，帘子隔开的外间，看着像个小厨房。
这么小，还不到二十平米的两间小屋，硬生生住了五个人。
青杨看着心里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真的，还不如乡下好呢。
起码乡下的屋子都大，村里的人除了自己住的，还有放粮食放柴火的。
连鸡都有自己的住处，还有院子呢！
城里这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尤其是陈家二姑，看到这景象，心里更是生出幸好自己留在了虞家的感慨。
陈乔玉看出来了，但也没说什么。
陈乔玉他们来的时候，秦大娘的儿子媳妇儿也刚下班，媳妇儿在做饭，儿子带着小闺女说是出去买糖葫芦去了。
这都过年了，城里卖东西的人多。
秦大娘的儿子回来，听见家里的小闺女说白天院里的孩子吃糖葫芦，她没有，晚上就立马出去买了。
秦大娘的儿媳妇见到秦大娘带这么多人回来，有些局促，也有些忐忑。
给陈家二姑和陈乔玉他们倒完茶，秦大娘的儿媳妇就悄悄拉了秦大娘去一旁：“妈，来客了？那我一会儿再出去打两个菜？”
家里原先准备的吃食，显然是不够这么多人吃的。
陈家二姑连忙道：“不用不用，我们吃过了来的，不饿。”
秦大娘的儿媳妇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客气道：“再吃口吧，饭马上就熟了。”
还是秦大娘说不吃，她儿媳妇才稍微松了口气。
秦大娘说：“不用管我们，你跟建平招呼孩子吃就行，我带太太他们去看看隔壁的屋子。”
陈乔玉他们也赶紧放下茶杯，跟了上去。
陈乔玉心里有点儿自责——她刚才没喝那茶，因为看着不像是刚拿出来的干净杯子，是刚刚有人喝过的，秦大娘的儿媳妇就只是拿水冲了冲，就接着倒茶了。
她喝不下去，但心里又因为自己没喝下去而觉得有些自责。
好在她没有多少时间去自责，因为很快她就看到了那套只卖不租的院子。
院子的主人家现在不在家，就只有他们家的远房亲戚在。
远房亲戚认识秦大娘，听说是来看房子的，就带他们进来了。
陈乔玉进去一看，果然，小小一个院子，应该只有秦大娘他们住的那个院子的一半大小。
但因为住的人不多，倒是比秦大娘他们院子看着宽敞不少。
最妙的是院子中间也有一口井！
要知道，哪怕是在镇上，万婆婆他们家住的地方都没有井，要到胡同口去挑水。
但这个小院居然有一口井，还是活井！
所谓水主财，陈乔玉生意做多了，多少带点儿小迷信，顿时就喜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