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听她说得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皱了皱眉：“你一个人做这么杂？”
这不跟挑货郎似的吗？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甚至活禽鸡蛋都卖。
太乱了。
但陈乔玉没法子啊。
她接受了太多现代的信息，她挑的还是每个行当里最不起眼的那点儿小生意。
但是做着做着，就做了这么多了。
正说话呢，前面有人哄闹起来。
大哥连忙抛下陈乔玉，冲前头打听：“咋了咋了？”
前头也不知道是谁，反正就是人群里冒出一道洪亮的声音：“老赵让他们写了个章程出来！把要的材料都给列明白了，省得咱们一趟一趟地跑。”
老家办事儿向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怠慢的。
明明允许个体户办理营业执照做生意是好事儿，但是底下这帮子人也不知道什么心理，拖拖拉拉的，就是不想给办。
今天说缺这个手续，明天说少那个材料，后天又扯出一堆什么理由来。
反正就是不给人好好办。
陈乔玉这还是头一次来，还没见识过这里面的麻烦。
但前面的大哥大姐们已经充分体会到了，所以联合起来要求办事人员给个章程。
大哥回头对陈乔玉说：“你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叫你赶上了！”
陈乔玉也很惊喜，她觉得自己有时候走了很多弯路，不如有些聪明人那样面面俱到。
但有时候又觉得她的运气实在不错，到哪儿都能碰到贵人。
陈乔玉在队里排着，很快前面的人就传过来一沓油墨印刷的红纸。
红纸跟现代的A4纸一样大，不一样的是特别薄。
而且印刷的油墨很容易花，还容易脏手。
不过现在都没人去计较这个，因为大家关心的都是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章程。
陈乔玉接过来，往后传，她来的这么晚，她后面还排了七八个人呢。
可见老百姓对于做生意的渴望有多强烈。
纸上写的东西还算清楚，写明白什么情况什么缘由的人才能申请发放个体营业执照。
然后需要带什么材料，需要什么证明。
陈乔玉一看，就赶紧问前面的大哥：“这个材料是大队开的就行，还是要公社开的才行？”
大哥一听，也赶紧去问，他们虽然不属于公社这些，但是也要分清楚是街道还是区里。
果然，问过一轮之后，各条又补充了一些要求。
大家连忙都记下。
陈乔玉包里是长期放着纸笔的，也立刻拿出来记上。
好些人一看，纷纷找陈乔玉借笔。
但陈乔玉赶时间，不能留在这里等着大家借完。
于是干脆把自己包里的笔都找出来，自己留了一支钢笔，剩下的全都当场卖了。
她包里有好几支圆珠笔，还有好些铅笔，都给卖了。
圆珠笔是她每次去批发市场批发东西的时候，人家给的赠品。
批发店的老板都是一把一把那么给的，也不一定跟她买的东西相关，反正都是不值钱的，印着商家名称的。
不知不觉都攒了几百支了，除了平时放在集贸市场卖，自己也用。
铅笔则是批发的，现代的铅笔简直便宜得发指。
即便是过了几十年，但是价格跟老家比，其实也没贵多少。
便宜的铅笔，一百只只要二三十块钱，也就两毛钱一支。
老家买铅笔也得几分钱呢。
两三毛，对陈乔玉来说就等于没花钱了。
陈乔玉把身上的笔当场都给卖了，一边卖，顺便也把自己的购销单子发了出去。
大哥接过来一看，顿时有些同情：“你弟弟丢了？”
陈乔玉一看，点点头，但又解释道：“被我爸跟我后妈卖了，但是最近已经找到消息了，就是还没联系上。”
她已经发了七八封信出去了，虽然明知道信件没那么快回来，但也还是有些心焦。
所以这一批的购销单上还是印着青楠的信息，万一呢，说不定他们又回来了，反正只要还没联系上，她就继续发。
在场的同行们都颇为同情，纷纷表示会把这张纸留着的。
要是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陈乔玉。
陈乔玉谢过大家，带上营业执照的办事章程，往回走。
时间还早，她就去了县中心小学家属院。
看门的大爷现在也认识陈乔玉了，见她来，就问她：“来找葛老师和付老师的？”
“是啊”，陈乔玉脆生生地道，“他们在家吗？”
“在，你去吧。”大爷爽快地让陈乔玉进去了。
小学早就放了寒假了，老师们批改完试卷，也都放假了，都在家呢。
陈乔玉上楼敲门，葛老师来开的门。
看到陈乔玉，惊喜不已，回头冲屋里的付老师和乔丽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看，谁来了？”
“谁啊？”付老师从里屋探出头来。
一见乔玉，也是满脸惊喜的笑意：“乔玉！”
乔丽更是，早就从屋里冲出来了，一把扑到陈乔玉身上：“姐！”
陈乔玉本能地想要把她抱起来，结果这么一抱，好家伙，第一下差点儿没抱起来！
她惊讶地看着乔丽，乔丽不好意思地摸摸脸：“姐姐，我是不是又长胖啦？”
陈乔玉闷笑：“嗯，是有点儿趁手了。”
付老师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条裤子呢，好笑地向乔玉抱怨：“可不是胖了么，去年买裤子的时候留了点儿余量，结果今年全放了还不够，不是不够长，是不够宽！”
付老师哭笑不得地说道：“现在就在给她改裤子呢，想办法给松松，实在不行就只能给招娣了。”
招娣？
陈乔玉想起来了，那个叫徐招娣的短发小女孩。
“她最近还好吗？”
不知道她家里人有没有对她稍微好点儿。
付老师摇摇头，面露失望：“没有，她现在专门在家带弟弟……我们家属院不少人都劝她家里人让她去上学，还跟学校争取了减免费用，但是都没什么效果。”
此时乔丽也伏在陈乔玉耳边悄悄说：“他们家都不给招娣买新衣服的，新衣服都给她弟弟穿了……所以我努力吃胖点、长高点，这样我的衣服小了，就可以给招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