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玉有点说不出口那个词儿。
周姐一边给菜拍照，编辑朋友圈和团购社群的通告话语，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呵，可不是嘛，他跟他那个三儿，就跟连体婴一样，分不开。”
“不过”，周姐又说，“我这样这样正好，有那个三儿跟盯孩子似的盯着他，不让他多跟松松和我说一句话，也省得我费口舌应付了。”
人要是真对一个人死了心，那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一眼都不想多看的。
周姐说：“我本来还想着，当着松松的面，不要闹得太僵，虽然我们离婚了，但至少都是松松的爸爸妈妈，对他的爱是一样的。”
“但是人家那着急劲儿，看得我都不好意思打招呼了，最后就让松松去拿了过来。”
陈乔玉想了想，说：“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
一开始抢来的东西，就永远会陷在被抢走的忧虑当中。
周姐呵呵笑道：“我倒是希望他们两个天长地久呢。”
永远别来烦她才是。
周姐把朋友圈和社群的消息发出去，放下手机跟陈乔玉一起整理菜：“卖菜其实挺挣钱的，扣掉各种成本，我八月收入过万了。”
周姐中专读完就出来打工，一路也算是历经艰难，才从一个小小的普工，做到了领班组长。
后来想往上升的时候，被学历卡住了，车间主任必须要大专学历。
当时很多领班组长都忿忿不平，在生产线摸爬滚打管理现场的人是他们，结果就因为学历卡住了不让升职。觉得那些大专生又不懂生产线，凭什么来当车间主任。
周姐起初也觉得有些不公平，但是没办法，厂子是人家的，规矩是人家定的。
你在人家的厂子里干活，就只能遵守人家的规矩。
抱怨也没用，不能升职吃亏的还是自己。
所以周姐就去报了个成人自考的大专，其实这种自考大专的难度不算很大，找到渠道之后报名学习考试也都不难。
她顺利应付下来了，也成了车间主任。
这之后周姐就仿佛开窍了，既然中专能考大专，那大专能不能考本科呢？
她一边上班，一边去问，还真行，她又报考了本科。
跟她同期的车间同事都觉得她太能折腾了，不少人都说过她：“小周，这个本科要学四年，四年之后你都多大了？再说了，你现在已经是车间主任了，还考本科做什么啊？”
但周姐还是去考了。
周姐一边码菜，一边对陈乔玉说：“其实我也是成考拿到大专文凭之后突然明白过来的，我当时都24了，很多人都觉得我考完本科都28了，年纪太大了。”
“但是，我就算不考本科，四年之后我也是28，但是考了本科，四年之后我就有本科文凭了，干嘛不考呢？”
周姐笑着道：“而且学习这事儿真的有瘾，当了车间主任之后，我们车间总是因为仓储采购他们的拖拉，导致生产排班不顺畅，车间的员工不是闲得要命，就是忙得要命。”
“但是没办法，谁让我们不懂，就只能别的部门说什么，我们听什么，然后我就坐不住了，去自学了计划和采购，其实也不难——采购科的那些小年轻也都是进了厂里才慢慢学的，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
周姐现在想起来，觉得命运也是挺戏剧的。
“我那时候跟着采购出去跑材料，就认识了松松他爸，之后就顺理成章谈对象、结婚，结婚之后怀了松松我就辞职了，那会儿挺多同事都挺羡慕我的，说我嫁得好，松松爸爸搞销售，会挣钱。”
陈乔玉认真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句嘴：“羡慕的人里面肯定没有晓玲吧？”
“哈哈，叫你说对了”，周姐笑道，“当时很多人都羡慕我，就是晓玲不羡慕，她虽然自己对读书没什么兴趣，但是她觉得我还年轻，应该多见见世面，干嘛非得嫁人。”
周姐说：“但是人跟人的缘分，真的是说不清楚的，我现在是心如止水，但那个时候，跟松松爸爸感情也很好。”
当时的爱是真的爱，现在的不爱，也是真的不爱。
“其实当时辞职的时候，也有松松爸爸的劝说，他说我在车间，就算当上主任了，一个月也就五六千块钱，加班加到昏天黑地，勉强能拿七八千，但是他一个人就能挣两三万。”
“他说我在家养好孩子，比挣的那几千块钱重要，我那时候觉得他说的也没错，所以就辞职了。”
周姐辞职当家庭主妇之后，其实心里是有些不甘的，但每次跟老同事老朋友聚会，别人都反复说她嫁了个好老公。
她既不认同，又觉得无从反驳，也不想在以前的老同事老朋友面前装样子，所以久而久之，老同事老朋友也就只剩下了晓玲。
因为晓玲这个人有个好处，就是从来不打听、不关心别人的事儿。
你落魄的时候她不会笑你，你得意的时候她也不会追捧你。
但是如果你需要帮助，找她，她一定会帮。
周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刚离婚的时候我心里还觉得挺对不起松松的，如果我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松松他爸给钱还是很爽快的，他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跟着我，我可能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能挣几千块，虽然够吃穿，但是可能维持不了他以前的生活水准。”
“但是没想到现在卖菜卖鸡蛋还挺挣钱的，收入比我想的多，而且还不怎么累。”
陈乔玉想了想，说道：“那是因为周姐你一直在学习，你会在手机上卖东西，你还知道去找睿睿妈妈他们做检测。”
如果不会手机销售，就只能跟陈乔玉一样摆个摊子卖东西。
如果不做检测，一斤蔬菜只能卖三块五。
就是因为周姐养松松的时候，也有努力把养孩子这件事做好，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渠道和人脉，又耳濡目染着松松爸爸的销售技能，所以才能将生意做得又好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