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玉觉得有些奇怪，卖冰棍卖糖豆也有几天了，不说多，起码两三块钱是有的吧。
她问芳丫：“你卖冰棍不是挣了钱吗？没买肥皂？”
以前肥皂要票也就算了，现在集贸市场有不要票的肥皂卖，也不贵啊。
芳丫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我的钱都攒着当学费了……我奶说我要是能挣够弟弟的学费，再挣够自个儿的，就叫我上学去。”
陈乔玉听了，没说话。
村里这样的事儿不少见，指望家里专供女孩子上学读书的少。
能在供完男孩子有余力的情况下，叫女孩子读书的，就算是不错的人家了。
陈乔玉自知无力改变这个时代的陋习，但她能做这个让别人“家有余力”的人。
总会有一部分资源是会给到女孩子的。
陈乔玉这么想着，心里就更加不后悔就叫三个女孩子来干活呢。
社会不倾向她们，那她就要偏宠她们。
陈乔玉仔细检查了三个小姑娘的头发和露在外面的胳膊脖颈，都很干净，就是娟娟的衣服有些不对劲。
洗得发白的胸口和领口袖口此时都有些怪异，陈乔玉上手摸了摸，果然，还是湿的。
娟娟见陈乔玉看，也是很紧张，忙不迭地解释道：“我、我就这一件穿出门的衣裳……”
这是她仅有的能拿出手的衣裳了，虽然旧，但已经竭尽所能地洗干净了，只是还来不及晾干。
小玉虽然年纪最小，但这会儿却很勇敢，站出来帮娟娟解释：“乔玉姐，娟娟这几天卖冰棍就穿这件衣裳，她今天回来专门洗了的。”
姚家村的孩子们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天刚亮就开始赶路，舍不得坐车，都是走二十里山路去镇上。
晚上不敢回来太晚了，见到太阳西斜就赶紧往家跑。
回家后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抓紧时间，洗了澡换了衣裳就往陈乔玉这儿跑。
娟娟心中忐忑，垂着眉眼，小心翼翼地看陈乔玉的脸色——她出门前犹豫了很久，是要穿白天这唯一的一身体面衣裳，还是穿干净但破旧的衣裳……
陈乔玉抿了抿唇，她能理解这些孩子们的想法，一年前，她也过着同样的日子。
陈乔玉心酸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娟娟的头发：“别怕，穿什么都行，只要干净，但是你这衣裳是湿的，不能这么湿着穿，容易着凉。”
娟娟忙道：“不怕的，我身体好着呢，不会着凉的。”
乔玉姐不怪她就太好了，她不怕着凉。
陈乔玉想了想，之前废品收购站的大姐给了不少衣裳，周晓玲也时不时就把自己那种才穿了一季就不要的衣裳给她，现在西厢房里还堆着不少呢。
按周晓玲的说法就是：“这些衣服都是我在网上买的，均价二三十，不贵，我就打算穿一季的，都给你！”
陈乔玉本来还推辞来着，但周晓玲可不吃她这套：“你不要？你不要我可就扔了啊！”
周晓玲在这方面可谓是说得出做得到，陈乔玉不敢跟她赌，只好全都收下来了。
一些太过“惊世骇俗”，不符合老家风气的装饰和料子被陈乔玉拆了，现在带过来的，大多都能穿。
款式不同的，把领子袖子拆一拆，改一改，问题也不大。
这会儿她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抓了把花生叫三个小姑娘先垫垫肚子：“等我一会儿，我给你们找身衣裳去。”
拿着花生的小姑娘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只当陈乔玉是要找身自己的衣裳给娟娟换上。
这事儿也常见，大家的衣裳都不多，有时候赶上天气不好，或者有特殊事儿，一时就没有衣服穿，找小姐妹借一身，等自己的好了再还回去，也常见。
于是三个小姑娘就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剥花生吃，花生香喷喷的，还能榨油，吃进肚子里也算是能混点儿油水。
这边陈乔玉打着手电筒在西厢房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了两件T恤，一件衬衣，还有两条七分裤，一条裙子。
虽然带回老家的时候陈乔玉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但拿出去之前，陈乔玉还是再检查了一番——标签有没有全部剪掉拆掉，带字母或图案的拉链、扣子有没有卸掉……
确认没问题之后，陈乔玉才把衣服抖一抖，搭在臂弯里，锁门出去了。
出去后陈乔玉就叫娟娟：“娟娟来，试试这衣裳合不合身。”
娟娟不疑有他，特别听话地把花生放凳子一放，又把本来就不脏的小手在衣服上使劲儿蹭了两下，这才朝陈乔玉走去。
陈乔玉挑了一件T恤，这会儿应该叫汗衫，和一条周晓玲的七分裤给娟娟：“进东厢房试试去，看看合不合身。”
两间东厢房，青杨住一间，另外一间还空着呢，陈乔玉给开了门，娟娟拿着衣裳就进去换了。
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还提溜着裤子，有点儿不好意思：“裤腰大了……”
两间T恤都是“修身款”，属于那种胖瘦都能穿的。
周晓玲有点圆乎的身材穿着就是修身，十一二岁的娟娟穿着，就正好，有点儿宽松，但才更像这个时候的人会穿的样式。
就是那个裤子，阔腿七分裤，长度娟娟穿着正好，但裤腰还是大了不少。
好在腰带是现成的，陈乔玉在屋檐下的晾衣绳上随便抽了一根自己先前没事儿缝的布袋子，递给娟娟：“自己绑一绑，等回去之后叫你妈妈给你把里面的松紧带给紧一紧，以后大了再放放，能穿好长时间呢。”
“啊？”娟娟双手拎着裤腰，本来有点不好意思的小脸，现在全然换上了震惊。
一旁的芳丫跟小玉也是听着有些糊涂——不是就借着穿一下吗？这个天气衣裳一晚上就能干得透透的，明儿洗了就能还，怎么还叫娟娟妈给紧一紧松紧带？
还以后慢慢放，能穿好长时间？
俩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呢，陈乔玉已经把手里的衣服递给她们了，顺便拍了拍她们：“你们也去换换，看看合不合身。”
还不忘叮嘱道：“大了没事儿，以后还能穿，就是别小了。”
陈乔玉是一点儿都不理解现代人为什么喜欢穿那种特别小小的衣裳，周晓玲有几件衣裳，看着跟小孩儿穿的似的，连肚脐眼都遮不住。
关键是大衣裳小衣裳都一个价，这不是亏了嘛！
陈乔玉心里嘀咕着这事儿呢，但芳丫跟小玉拿着衣裳，完全愣了。
到底还是芳丫年纪大，先反应过来，她拿着衣服，不敢相信地问道：“乔玉姐，你让我们试衣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