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家里粮食不够吃了？”
“是啊，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青杨现在太能吃了，家里还搭着钟知青呢。”
一听钟知青三个字，闲话的大娘脸色略微讪了讪，显然是想起来之前钟斯年黑脸的样子。
但大娘还不忘给陈乔玉下膈应：“乔玉，不是大娘说你，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跟一个外男住一块儿可不好，说出去名声不好听！”
大娘用标志性的歪嘴瞪眼“我说的可都是真的”的表情，仿佛在给陈乔玉透露什么了不得的信息。
但陈乔玉又不是没想过这个，她选择跟钟斯年搭伙，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但对她而言是最合适的。
名声不好？
那可太合她心意了，她说呢，怎么这半年都没人给她说亲拉媒了。
省了她多少事儿啊！
但心里偷着乐归偷着乐，面上陈乔玉还是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可不是么，我也觉得不大好，大娘，正好你今天说起来，我年轻姑娘脸皮薄，不好开口，要不大娘你帮我跟钟知青说说，叫他搬出去吧。”
眼见大娘脸色又怂又垮，陈乔玉连忙道：“放心，不叫大娘白出力，要是大娘能把钟知青给说走，我不会亏待大娘的。”
陈乔玉越是诚恳邀约，大娘就越是不敢。
心道，你个小妮子，你都不敢，我能敢吗？
你好歹敢跟那黑塔在一张桌上吃饭，我都不敢跟那黑塔搭话！
况且，钟斯年但凡是个好性情，村里能没有人给钟斯年说媒？
那还不是当年钟斯年在村里种地，种的啥菜被人薅了，钟斯年硬生生去人家家里翻箱倒柜，连一片菜叶，一绺根须都没给人留下闹的！
人家不打不骂，就是去你家，甭管你家说啥做啥，天黑天亮，就是熄了灯钻了被窝，钟斯年都去捶门。
誓要把自己种的东西分毫不差地拿回来。
那景象，比村里的泼妇跳着脚骂祖宗还吓人。
所以自那之后，钟斯年的菜地搬上了山，但也再没人敢跟钟斯年打交道了。
太吓人了。
黑灯瞎火，一言不发沉着脸去家里翻箱倒柜，虽说没多拿个啥，但光那架势，跟抄家似的。
陈乔玉一句一句催着大娘：“大娘，你帮帮忙吧！真的，哪怕是有青杨在，我也不敢跟钟知青住一个院。”
“我知道大娘为我好，别人都不跟我说这个话，就大娘厚道，实在，心疼我，跟我说真心话。”
“大娘，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样，钟知青要是再回来，大娘你一定帮我说道说道。”
陈乔玉步步紧逼，大娘落荒而逃。
看着大娘撒丫子跑的背影，陈乔玉深表遗憾：“真是的，这‘好心’怎么就好一半啊。”
那边吕爹爹跟吕婆婆已经帮着陈乔玉把鸡蛋搬进了屋。
这会儿出来收拾牛车，还真有些担心：“乔玉丫头，你们院里的那个知青真那么不好相处？要不我们两个老货帮你说和说和吧，年纪大了，也能豁出去脸面。”
吕婆婆也说道：“况且我们还不住在姚家村，住在张家湾那边，也不怕他干啥。”
陈乔玉一听这话，连忙笑着解释道：“没事的，我不讲究那个，钟知青在山上的时候比在山下多，也就是下山吃个饭睡个觉，平时都碰不到面。”
恢复高考之后，周荃也跟钟斯年和齐向东一起住了快一年，也没人说什么。
哪个村的知青不是这么住的，大队长早就训过人了，要帮助知青适应下乡生活。
这些人就是不敢当着钟斯年的面说什么，背地里给陈乔玉上眼药。
陈乔玉才不上这个当。
要不是钟斯年镇宅，别说卖鸡蛋、去现代这些事儿了，光是卖烧饼，她都能成为别人眼里的肥肉，叫别人起鼓吃干抹净。
陈乔玉拒绝了吕爹爹吕婆婆的好意，又按照先前谈好的价钱，给了三毛钱，外加两斤豆子。
本来陈乔玉觉得这样跑一天，给五毛都值，但是两个老人反倒不敢收。
尤其是中午在余家吃了两碗鸡蛋，更是惶恐。
陈乔玉说不过，这才补了两斤豆子。
老人家看到豆子还高兴呢，这个比钱实在。
有钱未必能买到粮食，但粮食放在家里就叫人心里踏实。
陈乔玉跟两个老人约好了：“估摸着再有两天，或者三天，我还会去一趟，到时候还要麻烦您两位。”
老两口连忙应下：“不说麻烦的话，到时候要用车了，叫个人去张家湾说一声就行。”
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干这种跑腿的事儿，陈乔玉给两粒水果糖呢！
送走吕爹爹吕婆婆，陈乔玉就赶紧背上一箩筐鸡蛋，再挪开板子小心翼翼地放上两个鸡蛋——不敢放多了，怕灶台一下子全吃进去了。
下一瞬，陈乔玉出现在【现代】的老宅里。
十多天没过来了，再来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陈乔玉站在原地嗅了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边的空气好像不如老家那边的好，带着股闷重感。
她去老屋坍塌的屋顶下面，掀开一片牛皮毡，幸好，两辆自行车还在，就是好像更旧了一些。
陈乔玉扶起一辆来，试了试，链条还算润滑。
这才骑上自行车，沿着山脚绕半圈，绕去夜市所在的步行街。
这会儿时间还不算太晚，将将五点钟。
六月底，五点钟晨光还早着呢。
陈乔玉一路轻快地骑着自行车，感觉连背上的背篓都不算太重了。
等到了巷子里，陈乔玉才减慢速度，下车推着走。
“韩爹爹，韩婆婆，你们在家吗？”
韩家的门依旧是关着的，陈乔玉把自行车锁在一边，敲了敲门。
里面韩爹爹韩婆婆还没应声呢，左邻右舍的门反倒是先开了。
“乔玉？”
“是韩家的那个远房亲戚又来了吧？”
“啥亲戚，是干孙女！”
“哎呀我知道，就是卖土鸡蛋的那个是不？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没听错，赶紧的！土鸡蛋难求，好长时间没来了！”
说话间，不等腿脚慢的韩爹爹韩婆婆走到门边开门，巷子里的其他人就把陈乔玉给围住了。
一个个，盯着她背后的大箩筐，两眼放光。
“是土鸡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