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过客匆匆 >第18章 缘飞缘灭
    心痛就像盲肠炎,把根源切掉就好,是否会有后遗症,以后再说。

    这世上没有克服不了的事。

    桌子上的手机铃声持续地响着,一遍,两遍……液晶屏上闪动着“程少臣”三个字,晃花了沈安若的眼睛。她抓了枕头紧紧蒙住头,抑制住要关机的冲动。第三遍铃声响过后,终于消停,一切又恢复静寂。

    昨夜她因为哭得太多而头痛,时时被梦境惊扰,明明困极累极,却仍睡得半梦半醒。天空终于泛出鱼肚白,程少臣以俯卧的姿势趴在床上沉沉睡着,一只手还抓着她的手腕。这个时间里他一向睡得最熟,不容易醒来。安若悄然起床,小心地抽出自己的手。衣服昨夜都扔在了楼下的客厅里,她裸着身子光着脚,悄无声息地在相连的衣物间里挑了几件衣服,到另一个房间去抹了几把脸,连澡都没洗,换了衣服就离开了。走到他们卧室门口时,她抑制住想回头看一眼的冲动,决然地离开。

    凌晨的街道太冷清,沈安若慢慢地开了车回去,在花洒下整整冲了一个小时的热水澡,一直到水温太高引发了呼吸困难,才小心地扶着墙出去大口呼吸空气。她曾经有过洗澡时因低血糖而晕眩的先例,因此不敢乱动,包了毛巾坐着发了很久的呆,打了几个喷嚏才发觉气温很低,原来进屋后开了窗子就一直没关。

    安若心情平静,脑中空空,好像昨夜不过是看了一场限制级剧情片,事情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只是入戏太深,自己也感同身受,现在再回想,依稀记得大致的剧情,细节却一片模糊。

    她撑着困倦给自己弄了点东西吃,看看镜子里自己的模样,眼睛红肿,面色苍白,好像一个女鬼,反而觉得有点滑稽,有想笑的冲动。她就这样倚着床头巴巴地熬到八点钟,然后打电话到公司,声称病了,请了一上午假。

    终于可以好好地睡觉。安若的手机没有关机习惯,刚沉入梦乡,又被电话吵醒,手机号码陌生,迟疑了一下,接起来,是程少臣的秘书谈芬,“程总一直没有打通您的电话,所以让我转告您,他有临时出差任务,现在应该赶往机场了。”

    沈安若松口气。走了最好,不见不烦。

    她仍是不接程少臣的电话,不关机,也不拒听,但是不接,任它一直响。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爱面子的人,被拒得多了,就不再纠缠,更不会无趣地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过谈秘书的电话却比以往多,并不闲聊,只淡淡地告知她程少臣的行踪。他最近行程的确忙,奔波于各地。她不清楚他为何会这样忙,反正都与她无关。

    夜间女性谈心节目,某天讲到了婚内强暴,有人声泪俱下,有人遮遮掩掩,有人咬牙切齿。真是荒谬,为什么要揭了自己的伤疤给别人看热闹?其实无所谓,真的无所谓,她并不恨,就当一次另类的体验。关于两人的关系,她越发感到了麻木,管它谁是谁非,只是不想再纠缠下去,以至于最后真的什么念想都不剩了。

    那天安若恰好到了勇江市出差,当日往返,想到离温静雅这么近,挤了时间去看望,因为只怕以后就没了见面的机会。静雅早该上班了,结果在家休了无限期长假,专心地陪伴女儿。阿愚的正式名字叫作程浅语,爷爷取的,小娃儿不吵不闹的时候如其名一般乖巧,不笑的时候像父亲,笑的时候像母亲。

    静雅已经瘦下来,不复之前的珠圆玉润,气色甚好,上回见她时的抑郁已经见不着,絮絮叨叨讲一堆乐事给她听,直到察觉到沈安若话比平时更少时才停下来问:“你不舒服吗?怎么瘦得这么厉害?本来你就肉少。”

    “体重没变啊。最近去健身,大约脂肪变肌肉了。”这是沈安若对所有向她问同样问题的人的标准答案。

    “这样啊。前些天少臣回来,看起来也瘦了不少。”

    沈安若更加沉默,但静雅并未察觉,“少臣最近回家很频繁,大约真的有心要与爸和好。以前少卿就说,别看那爷俩整天闹,其实他们才是同路的。这样多好,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偏偏闹了那么多年。”

    “是啊,爸应该很高兴。”

    “当然,老爷子天天乐呵呵的,真是什么烦心事也不往心里去了呢。哎,如果少臣真的打算回家帮忙,那我们俩也可以整天见面了,多好啊。对了,你怎么最近都不跟少臣一起回来?连妈都说好久没见着你了。”

    周末沈安若按惯例去做检查,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听医生说:“情况挺好。对了,那些药,你没再吃吧。”

    “怎么了?”

    “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吗?四周了。”

    “不可能!”沈安若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

    “不会错。”年长的女医生有点不满地看着她,“你动作别那么激烈,注意点。”

    “我一直没停过药,不是说……”沈安若喃喃地说,后背和额头噌噌地冒着冷汗。她的例假一向都不准,又一直在吃药,所以一点也没在意。

    “那个毕竟不是避孕药,只是有那种副作用而已。再说从来就没有百分之百的避孕方法,除非你们不做。”医生是熟人介绍,跟她也算熟了,说话很随意,“还有,你最近看起来内分泌紊乱加重,精神状态也不好,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也不奇怪。”看安若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医生放柔了声音,“你担心那些药对胎儿不好?那药是安全的。前阵子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的吗?这是好事啊。”

    “我觉得……没有准备好。”

    “父母与孩子的缘分,有时也跟这世间男女的缘分一样,越强求越得不来,反而常在无意中开花结果。”医生以过来人的姿态劝她,“别想太多,没事的,现在年轻人就是太小心翼翼,其实喝了点酒什么的,都无大碍,生命哪有那么脆弱?虽然准备充分最好,但既然来了,就是与你们有缘,不妨顺其自然吧。”

    “我可以不要这个孩子吗?”

    “唉,我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你坚持,也随便你,回家跟你丈夫商量商量。”大约见多了她这样不在状态的准妈妈,医生也无奈,直摇头,“不过如果你打算留着它,就小心一点。你太瘦了,体质和精神都不太好,这样很容易滑胎。”

    沈安若恍恍惚惚去停车场,大脑白茫茫一片。已近冬天,阳光有点冷,但她还是觉得太强烈,刺得她晕眩。她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全身无力,连手都有点抖。安若趴在方向盘上等着晕眩感过去,感到有人在敲车窗。原来是尽职的保安,见她抬头开窗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女士,您不要紧吧?”他神色带着几分怜悯地离开后,沈安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了泪。医院这种地方,生离死别天天上演,眼泪比新鲜的空气更廉价,谁也见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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